第二章 一朝入围城-《既然情深,何惧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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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指着吃的东西说,“玉姨,今晚我在书房的事,你别跟……”
他还没说完,玉姨便笑着说:“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爸爸的,我懂!”
“嗯……玉姨。”景漠宇叫住走到门口的玉姨,问,“这些吃的东西,是安言准备的吗?”
玉姨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安言特意交代我别告诉你,可她的小心思到底瞒不了你。”
说完后,玉姨轻轻地关上门,离开。他从盘子里拿起一块凤梨酥,咬了一口,又是又甜又香的味道……就像他的言言!
一盘凤梨酥很快就吃完了,景漠宇端着尚有余温的咖啡站在窗前,望着a市中心那栋最高的摩天大楼。自那栋楼建成起,他就喜欢在夜深人静时望着这栋灯火通明的建筑,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景天也会以这样高耸入云的方式存在于世。这就是他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不计付出,不择手段。
所以,每次他情绪烦乱时,他只要站在窗前看着这栋大楼,心绪就会很快平静。今天,他已经站在窗前看了很多次,烦乱的心绪仍旧剪不断、理还乱。
其实,他自回国以后,经常出入那些声色场所,这种下三烂的手段也难免遇到过几次,他的身体不适,理智却不会丧失,他会立刻离席,找个安静的地方冲个凉,睡一觉就过去了。这一次,他也没在意,感觉到头有些晕,便叫司机送他回家。当他走进家门,景安言暖暖的身子贴上他,他闻到她身上独有的味道,他绷紧的神经瞬间松弛,他的身体和理智都失去了控制。她告诉他,是她在他的酒里下药,他相信了,他以为这种毫无底线的拙劣手段,只有被他宠坏了的她才会使用。刚才,他看见她手臂上的瘀青,那显然是挣扎中留下的,若是她故意在他的酒里下了药,她应该会主动迎合……
他努力去回忆,隐约记起他刚进家门的时候,景安言问他:“你发烧了吗?”
之后,他被扶进卧室……他抱住她,她想要逃走,他失去理智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种强烈的罪恶感,不敢再去回忆,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拿起手机打给金展鹏。
“景总?”金展鹏的声音除了有点含混不清,还有惊诧。
“你帮我查件事,现在!”
“呃,好!”
“四月二十九日,我在荟轩应酬的时候,是谁在我酒里下了药。”
如果这件事不是景安言做的,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个罪魁祸首,因为那个人伤害了景安言,毁了她的一生!
金展鹏睡意全无,答:“我马上查!”
那晚,景漠宇在书房里工作到天明,敌不过汹涌而来的睡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景安言在洞房的大床上辗转反侧到了凌晨,也敌不过困意,睡着了。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她才从头脑胀痛和腰酸背痛中醒来,揉着麻痹的肩膀爬下床。精心梳洗一番,换上为新婚准备的火红色裙装,散开黑色的长发,在镜子前反复确认过眼角的泪痕和脸上的憔悴都被化妆品遮掩好,艳丽得足以去参加酒会,她才走出房门。
光可鉴人的白玉兰花纹大理石地面,映着火红色的裙摆。她绕过楼梯的转角,只见老爸和景漠宇坐在餐桌前面看晨报,前者一见她下楼,顿时眉开眼笑,吩咐玉姨上早餐;后者则继续屏气凝神地看报纸,仿佛她只是个陌生人,甚至比报纸上的那些陌生人更加无关紧要。
瞥了一眼他手边厚厚的一沓报纸,她坐在景昊天旁边的椅子上,面对着景漠宇说:“不好意思,昨天太累了,一觉睡到现在,等我很久了吧?”
“嗯,还行。”景漠宇敷衍她的时候,目光根本没从报纸上移开,眉头还微微蹙起。是什么新闻这么有吸引力,她想扯一张桌上的报纸来看看,刚伸手,他却抢先一步收了所有报纸。
他将报纸折叠好交给玉姨,顺便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吃饭吧。”
“好,闻起来挺香的,肯定很好吃!”景安言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眉开眼笑地端起她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自以为可以缓和一下餐桌上的尴尬气氛。可惜,偏偏有人不给她面子,她的老爸一动不动,摆出一张好像有人欠他几千万的臭脸。
“玉嫂,一会儿把漠宇的房间收拾一下,他那间房留着也没什么用,装修一下,改成婴儿房。”
她偷偷看了一眼景漠宇,他没有任何表情,不疾不徐地一口一口喝粥。既然当事人都没意见,她干吗多事,何不好好等着看那个口口声声“没办法跟妹妹同床共枕”的男人晚上睡在哪里。
房间里寂静了几秒后,景昊天又开口了:“漠宇,我不管你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我以后不想再看见她,是你处理,还是我亲自处理?”
“我会处理。”
“好!”
景安言仍旧置身事外,专心喝她的粥,不料,她老爸还没完没了了:“还有,你今天去公司把工作安排一下,明天和言言去度蜜月,抓紧时间让我抱上孙子。”
安言:“……”
对于老爸一个又一个无理要求,景漠宇终于忍无可忍了,放下筷子:“爸,我现在在申请一笔政府的资金资助,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真抽不出时间。等事情忙完了,我再带言言去。”
“不就是申请资金吗?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亲自处理。”
景漠宇低头喝粥,半晌没作声。
景安言觉得此时是表明立场、表达爱意的好时机,于是挺身而出,替自家老公解围:“爸爸,我下个月还要考试呢,哪有时间度蜜月!”
“考试?什么考试?我找人给你摆平。”
“不劳烦您老人家了!”她笑嘻嘻地凑到他的旁边,手缠上他结实的手臂,“度蜜月多麻烦,要走很远的路……爸爸,不如你找个地方去旅旅游,玩个一年半载的,让我们两个人过过二人世界,你看好不?”
“你这死丫头真不孝顺,刚有了老公,就想把我这个爹扫地出门。”
“你不是早就不指望我孝敬你了,有我哥……”她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改口,“有我老公孝敬你就够了。”
“……”
景漠宇的手机响了,他起身走了几步,接通:“看到了。嗯……查查是谁提供的消息……”
挂断电话,他淡淡地说:“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看着景漠宇毫不留情离开的背影,瘦肉粥顿时没了浓香,景安言丢下筷子,收起了脸上硬装出来的欢笑:“爸爸,以后这些事情就让我自己处理吧,您不用为我操心。”
“我不操心?我不操心,他能好好跟你过日子吗!”
“爸,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都明白!
可他也是你儿子,这二十几年,他把你当成亲生父亲,什么都听你的,心甘情愿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也要考虑一下他的感受啊!”
“谁说我不考虑他,我要不考虑他,怎么会用绝招?”景昊天叹了一口气,换上语重心长的口吻,“言言,我答应过你妈妈,一定要让你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我不能食言。不然,我以后在黄泉路上见到你妈妈,她会骂我的。至于漠宇,爸爸决不会亏待他,我已经让律师给我立了遗嘱,以后我会把我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他,也包括你。”
在景昊天的心里,他没有亏待过景漠宇这个养子,把自己辛辛苦苦赚下的全部家当都给了他,可能在外人眼中,也这么认为吧。但景安言清楚,景漠宇何尝不是为了爸爸的事业,竭尽了所能。
这些往事,这些前因,要从景昊天的创业史开始说起。倒退三十几年,景昊天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性格暴躁、霸道,但他也很讲义气,身边还有一帮甘愿为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和几个兄弟接触到矿产生意,淘到了第一桶金,此后,他们开始经营矿产业,事业做得有声有色,财源广进。但在红尘中摸爬打滚多年的他,始终没有找到真正中意的女人。
直到三十五岁那年,景昊天对一位娴静清雅的小学语文老师一见钟情。起初女老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可扛不住这个男人掏心掏肺地对她好,被他软硬兼施地打动了。
婚后,景昊天眼巴巴地等着漂亮老婆给他生个大胖儿子,不料医生却告诉他,她先天性心血管狭窄,十分严重,别说生孩子,跑个步都有可能心脏病发。
他当机立断打消了抱儿子的念头,决定去孤儿院领养孩子。
孤儿院里有个三岁大的小男孩,白净的脸蛋、水灵灵的眼睛,活脱脱一个天使。景安言的妈妈抱着他左看右看,舍不得松手,离开时竟不自觉地哭了。
男孩小小年纪却懂得怜香惜玉,拿出小手绢,给景安言的妈妈擦眼泪。她顿时破涕为笑,潜藏在心底的母爱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口口声声说要是能有这样一个孩子,她命都可以不要!
景昊天二话不说,直接就把孩子给她抱回了家,取名景漠宇。
一年后,景安言的妈妈意外怀孕,景昊天苦口婆心地劝,她却不肯听,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怀胎十月,他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寸步不敢离。临产那天,他在她身边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嘴里不停地说:“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然而,他们逃不过宿命。
景安言来到了这个世界,作为她妈妈生命的延续。弥留之际,她的妈妈轻轻攥着她的小手,眼睛却望着景昊天:“能为你生下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孩子,我不后悔……”
景昊天在产房里坐了一整天,谁也不让靠近,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是我的错,是我作的孽太多。”
一夕之间,他头发全白了,仿佛苍老了十几岁。年仅五岁的景漠宇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依稀间明白了什么,在心里默默地决定要承担起他本不必承担的责任。
许多年以后,景漠宇曾对景安言说过:他不是个好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但就算他死后下地狱也没关系,只要能让景昊天可以安享晚年,让她这个宝贝妹妹过得开开心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便不做什么。
可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景昊天和他脱离了父子关系,他的妹妹名正言顺地做了他的老婆。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她从他日渐淡漠的脸上读出了无奈。
事到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的心再次焐热,让他知道,他们是爱他的——因为爱,才会想占有,这就是景家的风格!
景安言帮玉嫂收拾了一整天,终于把景漠宇的东西都拾掇到她的房间里,将衣物一件件熨烫好,挂在衣柜里,他最常用的台灯摆在了他们的床头,她将他的洗漱用品跟自己的摆在一起,看起来却有点讽刺。
房间里多了他的东西,忽然有了他存在的气息,她才真切地感觉到他们已经结婚了,组成了一个共同的家庭,这一切就像美好又虚幻的梦境。
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声音,接着是景漠宇阴沉的声音:“我爸在家吗?”
“在,在房里休息。”玉姨声音紧绷地答着。
随即,她又听见一个惊慌失措的男人的声音抖得像被秋风扫过的落叶:“真的不关我的事,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害你……真的是景,景爷让我做的。”
景安言听出事态的严重,急忙冲出房间,只见景漠宇的司机马叔揪着一个吓得脸色灰白的男人的衣领丢到楼梯口,男人穿着侍应生的制服。
如果她没记错,那是荟轩高级会所的制服。
听见吵闹声,景昊天也推开了卧室的门,带着被人打扰了睡梦的不悦走出来。瞥了一眼吓得连连后退的侍应生,他似有所悟:“兴师动众的,我当什么事呢。”
侍应生连滚带爬,膝行着向前爬了几步,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景爷,我不想说的……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景昊天不耐烦地摆摆手,马叔拖着那人出去,房间里的其他人也都退了出去,玉姨最后出去,顺手关紧了大门。与此同时,景昊天缓步走下楼梯,走向景漠宇。
“爸,他说的是真的吗?”
“爸爸——”她想要阻止景昊天承认,可他朝她挥了一下手,“回房去吧,不关你的事。”
然后,他转回头,坦然地看着景漠宇:“不错,是我让他在你的酒里下的药,也是我支开老马,让人把你送回家的。”
景漠宇怔了好久,脸色比听到景安言承认时更阴暗几分:“爸,如果这件事是言言做的,我可以理解。她年轻不懂事,任性妄为,可我真没想到……”他顿了顿,忽然笑了笑,“不,我早该想到的。”
“漠宇,你可能觉得我自私,一心只为言言打算,不考虑你的处境。
我承认,我是个自私的父亲,可要是言言喜欢的是别的男人,我绝对不会这么做……”景昊天缓了一口气,“漠宇,爸爸是真心把你当成一家人,我想把景家给你,想把最宝贝的女儿交给你,我想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你认为,爸爸这是在害你吗?”
景漠宇沉默着,紧握的双拳,缓缓地松开。
“你说你不爱言言,那你告诉我,到底不爱她什么?”见他不回答,景昊天叹了一口气,“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曾经是你妹妹,你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可你是个男人,当初开口说要娶她的人是你,你就要承担起这个责任。”
景漠宇始终没再开口,景安言倒宁愿他说点什么,哪怕是好好发一顿脾气,也好过这样把什么事都压在心里。
有些事,压抑得越久,爆发出来的那一天就会越可怕。
她真担心会有那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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