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床异梦-《既然情深,何惧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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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经历过贫贱生活的她比任何女孩都要努力,因为她想改变自己的命运,更想让年迈的奶奶过上好日子。
为了这个目标,她付出了无人想象的努力,最终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幸运考上了电影学院。本以为人生从此改变,可惜天意弄人,她读到大二时,被查出患有一种罕见的肺病。即便在医术高超的今天,一些严重的肺病依然无法治愈,病人终逃不过呼吸衰竭或者心力衰竭而死的结局,而她非常不幸地患上了这种不治之症。
许小诺知道自己最多能活三五年,瞒着最疼她的奶奶退了学,去了一家顶级的私人会所工作,那家会所正是荟轩。起初她只想端茶递水,可会所的经理自然不会埋没人才,想尽办法为她创造了一次又一次“赚钱”
的好机会,让她深刻地认识了有钱人奢靡的生活,体会了人间的世态炎凉。
后来,她接受了现实的冰冷,“从善如流”地赚钱——除了跟人出场。
她并不是为了赚钱救自己的命,而是想用她有限的生命赚到最多的钱,留给她的家人。不知是上天对她眷顾,还是又一次戏弄,让原本已不再眷恋这个冰冷世界的她,遇到了景漠宇。
那天,景漠宇和客户去会所谈事情,为了调节气氛,找了几个美女陪着,许小诺正好在其中。在客户的强烈要求下,她被迫喝了几杯烈酒,突然呼吸困难,脸色惨白。向来绅士的景漠宇当然不会眼看着美女性命垂危而当作没看到,他立刻让人送她去医院,无偿地支付了一大笔医药费。
他还交代她的经理好好关照她,让她可以在医院带薪养病。
一个有气度、有身家,还有同情心的男人,是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的,更何况历尽悲苦的许小诺。她爱上了景漠宇,明知这样的爱注定了没有结局,她还是希望在人生的最后几年,守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不求名分、不求承诺,只要曾经拥有就已经足够。
景漠宇为她买下阳山最奢华的别墅,这三年来,供养着她,还给她请最好的医生治病,让她在别墅静养。
许小诺原以为所剩不多的日子将会这样平静又温暖地度过,不料,命运又一次捉弄了她——景漠宇娶了别的女人。他终究不能陪她走完最后的一程。
合上资料,景安言仰头靠在椅背上,觉得身体好像被挖空了一样,没有一点知觉。
穿着讲究的两个女人从她旁边走过,又转回来,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景太太,这么巧?”
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一声“景太太”唤的是她,她茫然地抬头,却无法在一片空白的脑海中搜索到她们的容颜,只能挤出个笑脸回应 :“真巧。你们过来喝咖啡?这里的咖啡不错。”
“是不错。”她们又看了一眼齐霖,礼貌地颔首,去了隔壁桌。
冷静了一阵,景安言忽然又抓住了一丝希望,急忙坐直问:“齐霖,这些你是从哪里查到的?你确定是真的吗?”
齐霖犹豫了一下,告诉她:“我刚刚见过那个女孩,她说,这些事都是真的。她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什么话?”见齐霖还在迟疑,她笑笑,“你说吧,我受得了。”
“她说她没资格跟你争,只求你可怜她是个将死之人,允许她留在这个城市,能有机会再多看他几眼。”
景安言闻言,忽觉满嘴酸涩。她端起咖啡,想冲淡嘴里的酸涩,可酸味是去了,却留下了涩味。她不停地加糖,一块又一块,不知加了多少,咖啡流过味蕾,还是苦的。
“言言!”齐霖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热,像是能烫伤人一样,他的力道也很大,让她无力挣脱,“放手吧,他的心不在你这儿。”
这些年来,她一直以为他不会爱上其他女人,因为他答应过她,他不会让她爱的男人有机会爱上别的女人。想不到,她又错了!
“齐霖,你认为景漠宇会爱上许小诺这样的女孩吗?”
齐霖认真想了想,点点头:“如果我心里没有别人,我会,尤其是当我知道她将不久于人世,还要出卖自己,去让家人活得好一点。她是一个好女孩,命运对她太不公平。”
“可是,她只有三五年的生命,这段感情注定是以悲剧收场。”
“那不是更好?可以毫无顾忌、全心全意地去爱。”齐霖的眼亮如星辰,闪动着让她无法回避的光芒,“不用担心给不了她名分,因为,名分对她来说,不过是刻在墓碑上的称谓;不用担心伤害她,因为她早已体无完肤;不用担心她索取太多,因为她什么都不需要;更不用担心以后激情淡了,不知该如何甩掉她,因为她很快就会死!”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剑,生生地剖开了景安言心中无法解开的谜题。
也许,越是没有未来的爱情,才越是让人泥足深陷,无法自拔。这本就是人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美好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她站起来,眼前的景物摇晃得厉害,她扶着沙发的扶手才勉强站稳。
“言言?你去哪?”他追过来,拉住她的手臂。
她推开他,摇摇手:“别跟着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景安言一个人走出荟轩,周围的车水马龙都有属于自己的目的地,只有她,茫然立于此地,想不出哪里才是她的归宿。她坐进空间狭小的车里,不知时间流逝了多久,手中有图有真相的几页纸已被她捏出褶皱,她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一个将死之人仅剩的一点期盼、一份乞求,她都不能成全吗?
她不是不想成全,不是不想放手,不是不想还他自由,“我们离婚吧”
已经在脑海里盘旋了无数次,多么简单的五个字,可她终究还是不愿意开口。
爱是什么?从小被景家家风扭曲了爱情观的她,第一次正视这个哲学命题。爱一个人,是该天天看着那个人,守着那个人,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闭上眼睛前最后看到的那个人是他,还是,成全他的幸福,即使很久很久才看见他一次,但清楚地知道,他过得很好,每天都很开心。
貌似后者更符合常理,更符合和谐社会的人文情怀。可谁又能证明景漠宇跟她在一起一定不幸福,至少她身体健康,可以伴他终老,这是许小诺给不了他的。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景安言仍想不出答案,或者说,她仍说服不了自己选择放弃,那么,这个决定权不如交给景漠宇吧。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
景安言折好手中的资料,放回包中,正准备去找她的新婚丈夫好好谈谈离婚的问题,忽然发现车前面横了一辆特别炫富的车。这年头,炫富不是错,碍着别人的路就不对了。她按了两下车喇叭,无果,终没了耐心,下车用力敲了敲车窗。
“hi !”玻璃窗徐徐摇下来,又露出齐霖那张无处不在的笑脸。
她讶然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呀,你不是让我给你时间静一静吗?冷静得怎么样了?”
“冷了,也静了。”她摆摆手,“把车开走,我有事要办。”
“你不等你老公来接你了?”
“接我?”她的老公一向比联合国的秘书长还忙,哪有那份闲心管她,说不定他此时正在陪着他不久于人世的心上人依依惜别。可齐霖的话听起来很笃定。
“你什么意思?”她疑惑地问。
“你老公刚才打电话找不到你,只好打给我,问我看没看见你。”
“电话?”她急忙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他找你了?你没告诉他我们在一起吧?”
“我告诉他,你在荟轩的停车场一个人冷静呢,八成是在考虑和他离婚的事情。”
“你!你是非要拆散我美满幸福的婚姻,才甘心吗?”
他理所当然地点头:“没错,不然,你以为我放弃自己的艺术追求,从意大利回来,只是专程来参加你的婚礼?”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有没有点社会公德心?亏我从小到大把你当成好朋友。”
“言言,我是为了你好。”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眼前这台挡路的豪车还没有被她劝走,转瞬间,又一辆车疾驰而来,而后一个急刹车,横在停车场门口阻碍交通。荟轩停车场的保安非但不管,还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恭恭敬敬地给人开门。
车门被打开,景漠宇从车上走下来,沉默着走向她,神色比他昨天晚上把齐霖堵在她的房里时还阴沉,八成是以为他们要私奔。
景安言眨眨无辜的大眼睛,解释说:“我发誓,他这次真的是路过!”
景漠宇直视着她,锐利的目光逼得她实在伪装不下去,她心虚地移开视线,他又转身看向坐在车里等着看好戏的齐霖 :“齐霖,我给过你机会。婚礼之前,你可以带她走;婚礼现场,你也可以带她走,只要她愿意,我不会阻拦。但是现在,她已经是‘景太太’……我宣过誓,要和她一生相伴,不离不弃——我说得出,就做得到。”似乎为了加强说服力,他牵住景安言的手,冰凉的手指捏得她的手指扭曲在一起。
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墨蓝色,蓝得深邃,景漠宇的眼睛比天空更加深邃。
景安言看着他,看着他们纠缠在一起的十指,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能不放手,她一辈子都愿意被他这么握着,就算指骨扭曲,断了、碎了,也不松手。
齐霖下了车,关车门的声音震耳欲聋,他的声音更是振聋发聩:“真正美满的婚姻,不是靠承诺和责任维系的。”
“谢谢你提醒。我们的婚姻靠什么维系,不劳你费心,也轮不到你费心。”说完,景漠宇拉着景安言绕过齐霖,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将尚未回过神来的她推进车里,开车驶离了停车场。
初夏的天,晴空万里,街道两旁的树木长得越发茂盛,绿油油的一片。
车子正飞速穿梭在车流中,景安言明知不该分散开车人的注意力,可她还是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帅,我会爱你爱得发疯的。”
他斜斜地瞟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竟是难得一见的笑意:“哦?你还能更疯吗?”
“能,我可能……明知道许小诺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还死死地霸占着你,让她连见你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路口的灯由绿变黄,他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信号灯前:“你知道许小诺的事?齐霖告诉你的?”
“是我让他帮我查的。”她如实交代,“我不是故意找人调查你,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
“你想了解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好!”她双手握住他的手臂,让他转向她,与她面对面,“你告诉我,你想不想陪她度过最后的日子,让她可以了无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不要骗我,我想听实话!”
他将车停靠到路边,才回答她:“许小诺为我做了很多事,我对她有所亏欠,我希望可以善待她,让她没有遗憾地离开。但,既然你不希望她出现在你的面前,我宁愿亏欠她到底。”
“你舍得吗?”
“我有什么舍不得?”他看见景安言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问道,“齐霖告诉你什么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满是汽油味道的浑浊气体充斥着胸腔,“我可以成全你们。”
“成全?言言,你别听齐霖乱说,我和许小诺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
他思考了一下,答:“算是合作伙伴吧。”
这个回答在景安言看来完全是毫无诚意的应付,她冷冷一笑:“合作伙伴会跑到婚礼上跟你缠绵?”
他一时语塞。
她继续说 :“我知道‘离婚’这两个字不能轻易说,所以,我只说一次,景漠宇,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我……”
“你不用再解释,也不用急着答复我。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好好考虑清楚——到底什么才是你最想要的。齐霖说得对,真正美满的婚姻不是靠承诺和责任维系的,我想要的也绝不止这些。你若是真的给不了,就别给我希望。”
绿灯亮了,他启动车子顺着车流开向前方:“我听说你和齐霖打过赌,如果我们一年内离婚,你就嫁给他。”
他问得很突然,所以,景安言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半晌后才想到,万一他同意跟她离婚,逢赌必赢的齐赌王赢了,她岂不是要嫁给齐霖?
她赶紧努力回忆那天她是否神经错乱答应了那个赌约,偏偏想起的只有景漠宇拥着许小诺时的背影……是以,一路上空气都是沉默的。
景漠宇送她回家,又赶着去应酬了。景昊天也去跟几个老朋友打牌,临走时说是要奋战一个通宵。
血色的残阳斜照下,景安言一个人坐在两米长的饭桌前吃晚饭。偌大个房子,没有一点声音,筷子碰到盘子的声音听起来都是刺耳的,又想到三年来阳山别墅里甜蜜的双人晚餐,更是味同嚼蜡。
胡乱塞了几口,景安言把充好电的手机开机,收到一堆短信,全部来自她的室友兼闺密苏洛。
苏洛:“美女,你还回不回来了?下周就要考试了,你不是想考试也让我帮你考吧?”
苏洛:“人呢?难道跟人私奔了?”
苏洛:“看来,你真是想让我替你考试了,你是了解我的,不及格的话,可别怪我!”
景安言是了解苏洛的,那丫头连考场都能走错,替她考试,她肯定会死得很惨。既然她和景漠宇已经提出了离婚,每日面对面难免尴尬,倒不如她先回学校,给彼此一些空间和时间,好好思考一下这段婚姻是否该继续。
没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她迅速买了第二天回学校的机票,收拾好了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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